文 | 区听涛

2020年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不仅对德国音乐文化造成严重经济损失，同时也暴露出背后的一些深层次问题。德国交响乐向来被看成是德国优秀文化的象征、艺术高水平的代表，乐团数量众多、分布广，以柏林爱乐乐团为代表的几家世界级名团令人神往。疫情发生以后，自由乐团的生存问题浮出水面，开始引发文化界和社会各界的关注。

缩减演出规模

大乐团动了自由乐团“奶酪”

在疫情影响下，德国各州都规定了音乐厅、剧场等公共场所的社交距离，台上演出的音乐家们也不能例外。疫情期间要想演出，在符合卫生防疫要求的前提下，要按规定控制上座率，台下台上都必须保持社交距离。按照德国防疫规定，为防止气溶胶传播，两个演奏员之间一般要保持1.5米距离，两个管乐演奏员之间至少保持2米距离。

对于大型交响乐团来说，舞台上没有能让整个乐团保持社交距离的空间和位置，只能考虑缩减乐团人数、演奏小乐团曲目。对此，很多指挥家都觉得既别扭又刺激。疫情迫使他们重新思考自己将要演出的内容，再也无法解读和演绎马勒、布鲁克纳或施特劳斯等名家的宏篇巨作，只能选择有限的乐队规模，演绎维也纳古典乐派甚至巴洛克风格的作品。让这些乐团和指挥大师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所做的这些调整动了别人——自由乐团的“奶酪”，竞争关系显而易见。

没有财政支持

演出中断失去惟一收入

如果不是这场疫情，世界各国观众甚至德国观众都不太可能了解德国交响乐行业的另一面，即德国自由乐团所处的生存环境。在新冠肺炎疫情之前，德国自由乐团很大程度上是在鲜为人知的范围内运作的专业团体。

在德国乐团系统中，除了主流的公立交响乐团（又称文化乐团）以外，还活跃着上百家自由乐团。它们规模不一，各自演出节目的重点不同，有些侧重传统古典音乐，有些侧重当代音乐，与那些一般意义上的古典音乐乐团一道构成德国多样化、差异化的音乐景观。

德国自由乐团的性质是专业团体，成员独立工作，一般作为持股者加入乐团。乐团的法律形式为民法公司，这种形式的公司费用低、程序少，从艺术上来看，每个成员都有更多的艺术参与权。但是这种形式风险高，属于个人担保性质，以个人信用为基础，以个人一切财产为抵押。自由乐团中有的是全员持股，有的则是几名主要艺术家持股。

自由乐团明显的特色和所发挥的作用毋庸置疑。许多乐团是建立在惯性的主流古典音乐的对立面，他们的演奏比那些公认的古典音乐更强烈、更热情，知识层面也更深刻。反过来，这又对那些公立的城市乐团或州乐团形成了挑战，带来更灵活、美学上更开放的音乐局面。

自由乐团主要分布在大城市及周边城市连成的都市圈，比如，柏林都市圈有40多家主打当代音乐的自由乐团，科隆及周边有25家主打古乐的自由乐团，在慕尼黑、汉堡、弗莱堡这些城市周边也分布着很多这样的乐团。德国中部地区本身具有传统音乐的基础，演奏巴洛克、古典主义之前和古典浪漫派作品的乐团，主要集中在这些地区。

2016年，德国自由合唱团和乐团协会(简称FREO)成立，这个工会组织代表着自由音乐家们的利益。德国著名的自由乐团都加入其中，其中包括柏林古乐团、弗莱堡巴洛克乐团、现代合奏团、波茨坦室内乐团、马勒室内乐团等。

自由乐团完全没有（或很少部分有）政府公共财政的支持，因此他们主要通过演出门票获得收入。2020年3月以后，疫情迫使这些乐团中断音乐会演出，失去了收入来源。所有自由乐团均受到疫情的严重影响，运营管理困难，音乐家的生活也陷入窘境，甚至不得不离开音乐界。   

波茨坦室内乐团的负责人亚历山大·霍伦斯坦在接受《每日镜报》采访时认为，这场疫情危机显示了公立乐团和自由乐团的对比和差别。以他所在的乐团为例，乐团一般整个音乐季都在当地以及德国内外演出，自由乐团的报酬以演出项目为基础，而不像公立乐团那样有固定的年薪。

寄希望于未来

获政府资助并参与决策

按照德国一些联邦州的防疫规定，目前可以在封闭的音乐厅或剧场里演奏，但必须遵守社交距离规定，允许最多50%的上座率。疫情期间由于没有演出，乐团普遍采取短时工作制，公立乐团的音乐家相应地减少工资收入，但是工作岗位得以保留。音乐家们看到空荡荡的音乐厅时会感到失落，但观众人数多少对公立乐团音乐家们的收入没有影响。

自由乐团则负担不起，他们没有演出就没有收入。以设在柏林的马勒室内乐团为例，该团90%的收入靠演出费，其中海外市场约占四分之三，自疫情发生以来，该团已损失300多万欧元。

音乐界士认为，理想的状态应是音乐界团结一致，共同抗“疫”渡过难关。政府可以要求所有“用金汤匙吃饭的人改用银汤匙，使那些没有东西吃的人也不会挨饿”。但是在实践中这并非易事，因为文化在德国是各个州的事务，中央政府没有统一的文化拨款。各个城市、社区管理和决定着自己的文化事业。不来梅市就决定，为那些想加入自由乐团的年轻艺术家提供支持计划，在前三年由市里付给团体创始人7.5万欧元。

自由乐团协会表示，现在也应当考虑对现有的、国际知名的自由乐团实行帮助措施。这些团需要的资金相对较少，因为自由乐团的组织结构比公立乐团简单得多，自筹资金的比例也要高得多。大多数情况下，如果自由乐团的基本组织工作得到保证，他们就会感到很知足。

面对疫情给自由乐团带来的困难，德国文化部长莫妮卡·格吕特丝的表态可算是迅速而积极。她表示，政府要向德国25个最重要的自由乐团拨款500万欧元。这些资金原本是正常时期为城市所属乐团提供的专项资助。自由乐团协会认为，这将有助于自由乐团克服疫情带来的损失，但是对于未来而言，联邦政府有必要考虑重新调整国家的援助计划。

最近，一位自由乐团代表被邀请参加了德国联邦议院文化委员会的听证会。波茨坦室内乐学院的霍伦斯坦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此前德国文化部长格吕特斯提出加强德国文化基础设施的计划，他认为参与者不能仅仅是官方机构（德国音乐理事会），自由乐团也希望直接参与决策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