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79年的今天，一代思想家孔子阖然离世。孔子祖上是宋国的贵族，后因宫廷内乱逐渐没落，孔父叔梁纥为避内乱而逃至鲁国定居，与年龄小他四十多岁的妻妾颜徵生下孔丘，从此便开始了传奇而又颠沛流离的一生。

简单回顾孔子的人生，幼年经历家庭变故，早年仕途得志婚配得子，青年鲁国内乱出仕修经，壮年时局动荡周游列国游说思想，晚年清平度日传道授业整理典籍。无论身处哪个阶段，与政治抱负的执着不相上下的就是对雅乐的坚持，称得上是集奏乐、创作、授业、评论、正声、演唱，提出理论思想于一体的全能音乐家。

明·杜堇《宫中图》（局部）

孔子善琴，拜于师襄，对琴曲体察入微，对恩师有情有义。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中对孔子学琴有一段非常详细的记载，大意是：孔子学琴，十日未弹新曲，师襄三问孔子，孔子分别以没有领悟技巧、意境和谱曲者的思想为由而拒。当师襄四问孔子，孔子最终悟出了谱曲者所想表达的内涵，脱口而出“非文王其谁能为此也。”孔子提到的就是著名的琴曲《文王操》。

孔子对音乐鉴赏也颇有心得。孔子以“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来描述《关雎》；称《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称《诗》“思无邪”；又称美妙的音乐开始应是“翕如也”，而后应是“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最后曲毕。同时也有“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也。”的美谈。

元·赵孟頫《松荫会琴图轴》

公元前493年，正值孔子周游列国游说，卫灵公问阵于孔子，孔子婉言拒绝了卫灵公。当时晋国是天下霸主，人才济济，孔子婉拒卫灵公后，便决定渡过黄河便进入晋国，投靠赵简子。

但就在准备渡河时，孔子听到自己非常尊敬的两位晋国贤臣窦犨和舜华被杀，这个忘恩负义的举动使得孔子觉察到晋国内政的分崩离析。遵循“危邦不入，乱邦不居”的原则，孔子放弃了这个念头。为哀悼这两位贤臣，孔子作曲《陬操》。

孔子对前代的文化思想非常重视，极力推崇周礼，大力复兴礼乐制度，他认为礼乐是个人修身养性的根本，这种思想也贯彻于他儒家观念中的礼制主义，沿用周代与繁琐的礼相配的音乐，以此达到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教化目的。也就是“......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南朝《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砖画拓片

尽管孔子极力主张仁政，推崇礼乐，但是这种思想主张在列国游说中屡次碰壁。无法施展抱负的孔子转而开设私学，打破当时“学在官府”的教育模式，座下弟子三千。在他教授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中，礼和乐首当其冲，所谓“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这大概是我国早期比较完善的一套美育思想了。

子路曾问过孔子，何为完人？孔子对答：“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可见除了智慧、廉洁、公干、多才多艺外，礼乐的修养也十分重要。

宋·佚名《深堂琴趣图》页

孔子的晚年，除了传道授业，其余的时间多是在整理典籍、编篡文集，其中不乏经典“六经”《诗》《书》《礼》《易》《乐》《春秋》，儒家著作《论语》等。在公元前6世纪，《诗经》便已广泛流传，《诗》中的作品本就有曲调，可以和乐而歌，只是从西周初期到春秋中叶，曲谱渐渐遗失，孔子在正乐时，经常奏乐高歌，唱完305首不同风格、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歌曲，这种积累可谓深厚之极。

有趣的是，过去有一种广为流传的“孔子删诗”说，最早是司马迁提出这个说法，当代学者大多都持反对态度。

一是孔子在《论语》中反复提到诗三百，可以在证明孔子当时见到的《诗》大约就是三百首；二是《论语》记孔子说：“吾自卫返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所以删诗的说法有失偏颇，更何况《诗》中记载的约500年间的民歌和宫廷歌曲，各朝宫廷乐工的汇编润色也多多少少增减了原《诗》的面貌。

北齐·杨子华《校书图》局部

藏于美国波士顿美术馆

当然，孔子提倡的乐是周流传下来的古乐，并非当时流行的“郑卫之音”，孔子甚至轻视地称“郑声淫”，是亡国之音。淫，有贪、过度、过分之意。一方面孔子认为“郑声”多为男女聚会，讴歌相感之作，与周代流传下来的古乐的单一、典雅、庄重相反，有背礼制；另一方面，郑卫原是殷商故里，周朝是推翻商迁居东都洛邑而立。故土乡音本是民族的凝聚剂，试想，宁可迁居的周人听闻商音，怎么会不讨厌，怎么不会产生政治上的警惕？

孔子在历史长河中是无数学者心中的高地，他在政治、文学、历史、音乐等领域都做出极大的贡献。然而作为今人，如果只是一味崇拜那便失去了思辨的意义。对此，庄子有两个有趣的观点：“糟粕”和“圣人不死”。（庄子本意不是为了攻击孔子）

 

五代·荆浩《松壑会琴图》局部

现藏于美国弗利尔美术馆

“糟粕”出自《庄子·天道》中轮扁斫轮这个虚构的故事，它通过轮扁讲述自己砍制车轮的体会，总结了书本当中“言”和“意”的关系。指出读书之重，应在意，而不在言，因此阐发了那句“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真正的会心之意，真正的精华思想、言外之意，往往是文字所难以描述的，所以不必盲目崇拜，不必执着。

“圣人不死”源于《庄子·外篇·胠箧第十》中”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这篇文章可以与《杂篇·盗跖》一起联看。庄子认为所谓的孝、悌、仁、义、忠、信、贞、廉等等，都是人道毁弃，而人为标榜出来的东西。人皆循道而生，天下井然，何来大盗，何须圣人。因而按照无为和齐物的思想，不要只注重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要多从人的基本欲求出发理解他人，人都不是圣人也都不是恶人。